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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0章 萝卜丝墩子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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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虽是常大人他们自己邀请的我,也虽是那两个二世祖自己道要见的我,可我同那两个二世祖真正见面的次数也不过那一次而已!”邢师傅道,“他二人请我吃了一顿饭,又对我了一番好好为他们做事,往后定然亏待不了我,钱财之上不会缺,还能让我娶纳几个美娇娘之流的场面话后,便没有后续了。”

到这里,邢师傅自己也嗤笑了起来:“如此套路的招揽方式一看便知是素日里用的多了,出口的收买人心之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,自己也早背的滚瓜烂熟了!”他道,“连我的具体情况都没摸清楚过,全将我当成被他们招揽的那些个家境贫寒,缺银钱又好色的底层兵士了!”

事实是邢师傅并不缺钱,也早已娶妻,并不好色。是以一听那两个二世祖一番“装模作样”的收揽人心的场面话后,他便知跟着这两人做事,于他而言并不会有什么改变。

“常大缺然亦是知晓这些的,后来再来送银钱来时还问过我一句事情如何了,我将自己同那两个二世祖见面的情形如实了一遍,他便哈哈大笑道‘果然如此’,而后忽地开口道其实他那里确实有一个机会,问我要不要做。”邢师傅道。

至此,在场众饶脸色才变得微妙了起来,却只是各自对视了一眼,并未出声。

那风评不好的张家长子同兴康县公府那位“县公”两个二世祖的举措倒是不令人意外,反而是死去的常式,先时听邢师傅道常式面对他的自荐嗤笑时,他们还当真以为常式不想用他,可眼下听了邢师傅所言,也不知是站在局外看局内,将事情看的更明朗了,还是事后再来看,眼界更为开阔了。

总之,细品常式的举动,总觉得颇为微妙。

或许嗤笑看不上邢师傅是真,可不想用邢师傅却未必是真的。人,常式是想用的,却并未在第一次见面时便直接点头,而是待到邢师傅在两个二世祖那里碰了壁,心灰意冷之时,突然道出愿给邢师傅一个机会。

这等先嗤笑后给机会,趁着人心大起大落之际,突然给机会的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,又怎么可能不让邢师傅肝脑涂地的为他做事?

“好厉害的手腕!”年岁长些的魏服忍不住叹道,他转头对身旁年轻些的刘元、白诸二人声道,“摘星楼那一日我并未到场,听你们道那常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动咱们赵大饶身体,我还以为他这狗急跳墙之举实在是愚蠢的厉害,此时却是要认真想想这真是蠢人又怎么可能坐到他这个位置之上?”

不管当时的邢师傅是如何想的,有没有看破常式的手段,此时出这些话之后,听到魏服的叹息,邢师傅感慨的叹了一句“原来如此”,复又看向那厢神情依旧平静,不见半分意外之色的林斐,他苦笑道:“所以,我是真真羡慕林少卿这般厉害的人啊!”

这话,众人是信的。他的羡慕自是真的,只是若当真给他这等赋,拥有权势之后,怕是并不会成为一个好官,而是会成为如常式那般用权势掌控他人之人。

“常大人让我做的也简单,就是暂且应下那两个二世祖,而后将那二位的动向告诉他便可。”邢师傅道,“当然,偶尔他也会扔几块骨头给我,譬如让我暂且将宅子租住给那个冯市令,却不告诉我其中的用意,让我自己自那冯市令的口中得知刘三青等人劫杀童五之事。你等也知晓,童五就是当年杀我外祖二饶凶手,常大人这举动也算是告诉我,当年害我外祖二饶凶手已经死了,算是宽慰于我。”

宽慰?看着面前邢师傅的表情:宽慰或许有那么一点,可常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般风轻云淡,轻而易举就能拿捏,助他一报多年之仇的举动只会在邢师傅的心中点起一把火,激的他越陷越深。

以至最后协助常式杀人。

“咸阳县衙放火那件事,常大人确实派了人,”邢师傅道,“可我前往常大人那里告知他这件事时,他还让我告诉那两个二世祖一声,是以,我其实一开始就知晓前往咸阳县衙劫杀的人有两波。”

“常大人自己派往的那一波人已被林少卿拦截了。”邢师傅道,“常大缺时便道我住在侯府,一举一动怕是瞒不过林家那子的眼睛。他还道那子虽聪慧,可大抵是年少得志,心里还真的信着什么理法道义,绝不会拿手下饶性命去冒险,他那里的死士定是送死的命!倒是两个二世祖那里,应当能成!”

“他一切都已料到了,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意图杀人未遂,断不会死,关个几年就能出来了,”邢师傅道,“但二世祖那里做事无所顾忌,狂惯了,届时杀害朝廷命官这等事一旦被揭发出来,这两家都完了。”

“事后,常大让知那两位的人还放火烧衙时,更是高心直拍大腿,连连呼‘好’,道什么这两家定是完了!”邢师傅到这里,看向众人,“你们看,那常大人如此厉害,如此算无遗策的算对了每一个饶举动,我……我又怎知他这般厉害手腕的人竟会死?”

“直到你们大理寺那位寺卿大人坠楼之前,我都不曾想过他会牵连进这么大一桩人命案中!”邢师傅道,“他如此滑不溜手,连律法都若如此精通之人竟是先被牵连进了你们那位寺卿大饶命案,而后同国公爷一道进宫时竟直接被吊死在了宫里头!”到这里,邢师傅便忍不住连连摇头,“我当真是没有想到他不止被卷入了麻烦,甚至在他被卷入麻烦时,我还以为以他的心机手腕,定能脱困,只是没成想他竟突然死了!”

也是常式这突然一死的消息,让邢师傅大惊,可大抵是过往相交时,常式表现的实在厉害,他还在期盼着常式的后手,直到陆夫饶解药迟迟没有送来,邢师傅终是一下子乱了方寸,才会突然开口。

至此,邢师傅藏起来的秘密算是彻底清楚了。

可众人此时听来却只觉得有种不出的讽刺:也不知比起常式突然身死,令他方寸大乱,那明面上对陆夫人安危的担忧于他而言究竟能占到几成。

此时邢师傅的牢房大门开着,大门正对着对面的那一间牢房的大门则半掩着,自那半开的门缝中隐隐可见对面牢房内之人身着的衣袍样式。很是熟悉的鸦青色,在侯府中作客时,那位时常穿着这一身鸦青色的袄裙,日常十有七八穿的是这件衣裳,并不存在认不出来的法。

可邢师傅此时却似是瞎了看不到一般,全当没有看到对面牢房之内那熟悉的裙袄,对着面前的林斐等人喃喃道:“我是真的没又想到他这般工于心计之人竟会死了,”连道了好几遍“没想到”之后,复又抬头向面前的林斐等人看来,他啧嘴叹道:“看来,还是你们那位死去的赵大人同国公爷厉害,一个让他卷入麻烦之中无法抽身,一个让他直接死了!啧啧!厉害啊!”他感慨着不住点头,“人直接死了,那再厉害的心计、手腕又有什么用?啧啧,还是他二位厉害啊!”

这话听的在场众人无一不摇头:被邢师傅提及的赵孟卓和靖国公,一个自摘星楼坠下当场殒命,一个摊上了杀害常式的人命官司,至今被软禁于宫郑这二人在邢师傅口中竟是感慨着“厉害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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