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
正是午休时间，教室吵吵嚷嚷，热闹得很，走廊上的一点小动静很稀松平常，但还是后排的同学注意到了，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聊天，看到李佑从身边走过，停了话头看过去。

“喂，那是李佑吗……看着好像不一样了？”

“我也觉得诶，给人的感觉，就是气质变好了，以前他总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……”

“你们都知道他那点子事吧？我听说啊，他已经没和校草走一起了，好像也住到学校来了。”

其中一个女生控制不住地捂了嘴巴，“真的假的啊，我记得传言说他……和校草，不过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，应该不会那么夸张吧。”

旁边明显知情的男生插了一嘴，语调不屑，“得了吧，谁还不知道他对1班的傅丞抱着一些龌龊心思，准是被傅丞发现把他抛弃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
“啊，是这样啊，可是我觉得现在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已经提高了，不过是一种性向。”

“那不过是分人，那恶心事又不会发生在你们女生身上，你当然宽容大度！”

几人的小声聊天并未引起李佑的注意，他第一次走这条走廊，往日他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，像个刺猬似的龟缩不出，这样与人打交道的事他第一次干，身边是打闹聊天的同学，有看他的也有没看他的。

留下段声有些愣怔，他回忆了下手下的触感，手指下意识捻了捻。

李佑嘴笨，在男生缠着他要抄作业时，完全不知所措了，他抬头寻找前桌女生的踪迹，想询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。

他不仅想起方才那几人聊起的八卦，他就在旁边听着，没插嘴，纯粹是无聊，这会想起李佑安静又寡言的样子，他诡异的沉默了。

垂下的视野里是一张没放几本书的干净课桌，一只手正放在桌沿。

这时，一道女生高声打断了他：“段声！你别拽着人家，没写作业还这么嚣张，”然后又转向一侧的李佑，声音低了几个度，语调也放柔了，“没事，你把作业给他抄，都高三了，老班也懒得管。”

全程没有交流，顺利的让李佑放下了心。

开口的是前桌女生，叫陆露，她进度已赶上李佑，作为课代表她在班里人缘还不错，收作业时免不了要站着聊一会，所以才比李佑这个新手收的还慢。

性，也并不让人讨厌。

第一排的男生并没有与身边人聊天，他手上翻着一本书，见李佑停下就看了过来，得知是收作业时也没迟疑，从桌兜里翻出作业本递给他。

有了陆露的在旁远程指导，李佑动作加快了，直到收完最后一排转身，他习惯性地向另一边走，站定在桌边。

进度过半，已从前排过渡到中后排，教室的座位是按照考试成绩排的，成绩好可以自行选择想坐的位置，剩下的学生就等着被老师分配，相对公平公正。以至于，后排的学生质量不如前排，李佑收的语文作文，大部分没写的交不出来，就在后面跟李佑磨嘴皮子。

毕竟，李佑还挺好看的？

手掌很宽，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，指甲被修剪的圆润干净，小麦肤色自带青春的滤镜，青筋交错在手背，已显露出属于成年男人的澎湃力量感，是与苍白瘦弱的李佑两个型号的人。

李佑不知道是要态度强硬一点还是温和一点，前面的顺利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，他眼下仿佛又被周围的嘈杂人声淹没，浑身僵硬，动弹不得。

那小子胳膊怎么这么细，而且比身边的小女生还要白。

面对面明晃晃的恶意他可以平静以对，但面对这些简单的生活琐事，他却像是少上了发条的老旧机械，迟钝又卡壳，拧巴又胆小。

收完左边他就去了右边，两边交替着效率很快，少年动作不急不缓，说话声音也清润，在嘈杂混乱温暖的午休教室，显得格外清爽。果然如前桌女生所说，没有人找他麻烦，他只要说明来意，作业收的并不困难。

终于，僵硬的脚步停在了第一排，李佑站定在桌边，声音在混乱嘈杂的午休里显得格外弱小，“同学，我收语文作文。”

收到指令的李佑动了，他回过神来，从男生手中挣开自己的手臂，从一摞作业随便抽出一本放到段声面前，然后转身便走。

寸头男生见他不说话，还在喋喋不休，见李佑后退一步，竟一把扯住他的手臂，“我说你，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，我说让你给我抄一下……”

好像……就算是同

李佑视线往上，男生正在翻一本书，桌面只放了一本数学课本，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。

他注意到这桌子是一张新课桌，桌面没有划痕贺笔记，还能显露出浅色的原木色彩，干净又清爽，贺晁校服敞着怀，里面是一件纯黑的高领毛衣，没什么花纹图样，很低调的款式，看不见明显的logo，可李佑知道这一件毛衣要五位数。

那种人与环境的割裂感又涌上心头，但没等细究，贺晁就已经抬眼看了过来。

那一眼很平静，不带什么多余的情绪，琥珀色的瞳孔清澈，燥郁不再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与倦怠。

李佑猜测，贺晁心情还不错。

他声音稳了下来，“我来收语文作文。”

贺晁沉默，只是闲在桌沿边的手收回，向桌兜里摸索了几下，而后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新的作业本，翻了几页，而后停下。

眼前是一张空白的作文格子，一个字没写。

贺晁没什么表情，大大方方，“我没写。”

李佑并不意外，他转头看了一眼并未注意这边的陆露，微弯下腰小小声，“课代表说可以补上，作业下午才送去办公室。”

声音压得很低，像是在和他说一个秘密。

少年并没有故作姿态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黑黝黝的，认真的直视着他，瞧不出一点明显的胆怯。

像是不怕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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